作者: 来源:金沙集团1862cc 时间:2022-03-17 阅读次数:次
在刚刚结束的全国两会里,大概有很多人,都新认识了一位女性人大代表。
蒋胜男,来自浙江温州,是作家、编剧,小说《芈月传》的作者。同时,她也是履职五年的全国人大代表。在过去的五年里,她提出了一系列和公共利益息息相关的建议——建议打拐列入地方政府考核,建议增加男性陪产假,建议提高性同意年龄,建议推进法定婚检、保障配偶知情权,建议《民法典》删除离婚冷静期,建议公务员考试取消35岁限制……
两会开始前,有人整理了这些建议,发了微博,被转发了两万多次。这些建议是如此切中肯綮,是几乎所有人在面对婚恋、生育及工作时,或多或少都会遇见的问题和痛楚。因此有人说,这才是「人民的好代表」,还有人说,正是因为蒋胜男的出现,让自己意识到女性参政议政、发出自己的声音有多重要。
但蒋胜男的经历,其实可以给我们提供另一个视角——一个生活在书斋里的创作者,或是从事其他任何工作的普通人,可以如何参与到行动中去。
蒋胜男跟我们聊起,在当选人大代表的第一年,她是慌乱的、无准备的,但第二年,当自己的建议得到了感谢,真正改变了一些事情之后,她意识到肩上的责任,这种责任也赋予她勇气。从那之后,见到别人,她就会说:「我是人大代表,你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。」
作为一名作家,一名在历史领域少有的女性作家,她也经历着自己的「向前一步」。
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,作为职业女性的母亲给她取名为「胜男」。她从小喜欢读历史,但逐渐发现,那些历史作品里通常是单一的男性视角,「家国天下,女人的位置在哪里?如果她辅助了他,那就是正面角色;她对他的家国天下有影响,就是反面角色,就是妖姬。」
看不到这样的故事,她就自己写。从20多年前在网络论坛开始,到后来的《芈月传》《燕云台》《天圣令》,她笔下的女性,大多强悍、独立、野心勃勃,有复杂的人格。从传统的「儿女情长」话语中挣脱出来,不做织锦上脆弱的花,而是庙堂里紧握权力的手,参与和创造了自己的历史。
我们在今年两会期间的一个晚上采访了蒋胜男。她的时间排得很满,白天要上会,晚上则是一个接一个的访谈、连线和电话会议。但当我们的电话接通时,那边依然是一个温柔耐心的声音,软糯的浙江口音,讲着理性的、充满力量的事情。
以下是《人物》和蒋胜男的对话:
文|林松果
编辑|姚璐
图|受访者提供(特殊标记除外)
谈人大代表:因为肩负责任,所以增长勇气
《人物》:可不可以介绍一下你参政议政的整个过程?
蒋胜男:2018年,我有幸当选了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。在此之前,我是2017年当选为温州市政协委员,再早是市青联委员,参政议政的工作也算是有点懂。
《人物》:参政议政的作家或者文化界人士不少,但很多人还是会更关注行业内的状况。在最初你也是这样,但慢慢你的议题逐渐变得公共性很强,很宽阔,也一直在关注女性的命运。这种转变是怎么发生的?
蒋胜男:责任。当你觉得你肩负责任时,就会增长勇气。
《人物》:会有一些很特别的瞬间吗,比如在某一刻,你会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肩负责任?
蒋胜男:实际上,我当选人大代表的第一年,当时是有点紧张的。我是在当年1月的浙江省两会投票当选了人大代表,然后就接到通知说要写建议,我当时就愣住了,因为紧接2月底我们就要在省里集中,然后进京参会。我说一个月都不到了,我怎么来得及写啊,但也没办法,只能匆忙间写自己身边最熟悉的事,也就是行业内急需解决的事情,就写了关于保护网络文学原创的建议。到了第二年,我就在寻找素材,当时也不知道写什么,就跟我的同事一起商量,因为第一年保护文学原创的事,请教了几位知识产权界的老师,当时说到知识产权应用型人才缺乏,包括我们许多作家签合同的时候,都很难在本地找到熟悉知识产权的专业人士。于是就想写关于知识产权应用型人才的培养。同时也因为我们许多网络作家创作忙起来都会叫外卖,我的许多读者都是城市白领,也是外卖主要受众,但因为那时候外卖平台管理还比较粗放, 问题很多,安全性比较难保障,大城市里那么多人吃外卖,商家注册门槛又那么低,于是又写了关于外卖平台的建议。
之后发生了两件事我印象很深,一个就是我关于知识产权的建议,有三十几位业界的教授和律师给我写了联合感谢信,我发现原来这么一个事情,是有那么大影响的。第二个就是关于外卖,被列为那一年全国人大的重点督办建议,在第二年年底,外卖平台卖家执证率从原来的70%上升为95%以上,投诉前三内容,从证件不全、卫生不良等主要矛盾,改为食品口感、送货较迟等次要矛盾。别人跟我说,一个代表的建议能够成为全国人大的重点督办建议,是很少见的,可能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。我很意外,也很振奋,之后就开始更多去关注社会,更多去询问,遇到人我会说:「我是人大代表,你们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。」关于完善拒执罪司法解释的建议,起初就是「紫丝带妈妈」群体向我提出的,她们抱着一个很大的期望来找你,我就会觉得这是一个责任很大的东西。
《人物》:每年你的建议都是怎么来的?你在微博公布了自己的邮箱,它会是一个主要来源吗?
蒋胜男:我每年收到的邮件其实并不多,每次两会前大概有几十封。大部分也是一些个例,希望我能帮他们;还有一些是情绪宣泄;但也有很多特别有真知灼见、思路清晰的邮件,甚至有一个网友,长期给我发送所有关于35岁就业歧视的案例,包括对应的建议和思路。我想他和他的朋友也一定在为这件事长期做一些工作,这种我也是蛮感动的。另外一个就是「紫丝带妈妈」,我收到过很多相关的求助。她们的配偶不服从法庭关于抚养权的判罚,结果就去抢夺孩子,把孩子藏起来,不让孩子见到母亲。这有违法律的尊严,而且孩子被藏来藏去,生活、学习、健康都受到影响,母亲求助无门,让人闻之落泪。但因为通常因为亲缘关系,部分地方执法不力,其实这种案子,法律是有的,只是有些地方执法力度不足,我去年提了建议,要完善拒执罪的司法解释,今年审两高报告时也谈了这点。这些妈妈和孩子的权益都应该得到保护。
《人物》:类似「删除离婚冷静期条款」这样的建议,你当时是怎么想的,为什么会提出这个修改意见?
蒋胜男:我当时提出的时候,《民法典》还在讨论阶段,我提的是修改意见。因为我觉得离婚冷静期条款出台的初衷本是为了避免当事人轻率、冲动离婚,维护家庭稳定。但以极少数人的婚姻问题,强迫绝大多数人为此买单,在已经确认失败的婚姻中被迫延长痛苦,甚至因此可能激化矛盾,增加人为冲突,很可能结果与良好初衷适得其反。如果强制全员实行「离婚冷静期」,那么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很可能给男女双方,特别是弱势一方带来更大痛苦。同时,离婚成本的增加会导致结婚更谨慎,引发结婚率和生育率下降。任何一种关系模式,如果只有顺畅的进入机制,没有顺畅的退出机制,都会影响人们选择进入的意愿,让人们变得谨慎。结婚也同样如此。当离婚的成本变高,变成不能说离就离,而是经历一个月离婚冷静期的拷问才能离,对那些想要步入婚姻的人来说,无疑增加了望而却步的可能。
《人物》:你每年都会准备很多份建议,比如去年就准备了8份。从决定提一个建议,到真正把它做成建议,然后上会,需要做多少工作?
蒋胜男:首先是收集和整理我收到的所有意见,大家对什么比较关心?对什么事情诉求强烈?整理好了,我会找一些专业人士,比如律师,听听他们的意见。然后就开始正式写建议,从初稿到终稿,往往要改很多次,要一直改到开会之前。我每年一月到三月,差不多都是做这件事。
《人物》:今年你提的「推动拐卖的买卖同罪」,是不是跟徐州的案件有关?这个案件出现时已经是二月了,是当时临时决定要提建议吗?
蒋胜男:我原来对拐卖犯罪就有关注,也知道现在有些地方还有此类犯罪,我和朋友、读者们在过去也讨论过此类现象,但可能当时信息匮乏,也没想好能做什么。但后来我觉得我并不能仅仅停留在个例上,或更多的情绪宣泄,而是应该冷静思考,想到好的办法,让这些事不再发生,或者尽量减少到最低。所以我先是写了关于《推进全国多部门联合打拐行动及后续救助系列工程的建议》,然后经多次修改,再又写了关于修改刑法第241条,提升拐卖妇女、儿童罪收买者刑期的议案,也就是我们说的「买卖同罪」。我希望我不止是帮助个例,为一个人呼吁,而是建立一种生态,去帮助更多的人。
《人物》:在会上,这个议案得到了怎样的反馈?
蒋胜男:提议案需要30位以上的人大代表联名,才能进入议案的流程,每个代表签名都是很谨慎的,他们签了字,就要为签字负责。但是我拿着这个议案,去邀请签名的时候,真的,不管我找谁,每个人都说,这是绝对的好事,应该要做这样的事,没一个人拒绝甚至有丝毫犹豫的,我们所有的代表,都表示出同样的支持和认可,这也让我深受鼓舞。开会的时候,我递交了这个议案,发现其实在全国很多地方,包括上海,还包括浙江团的其他代表,也提出了相似的议案。我们都觉得非常振奋。
(3月10日,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,同时给提出「拐卖同罪」建议的人大代表姚劲波回信。最高法称,他们对此高度重视,将认真研究。最高检则回应,正在督导江苏检察机关协同彻查「铁链女案件」,坚决从严追诉、从重惩处。)
《人物》:看你每年的建议,会觉得,其实你是在越来越深地介入到人大代表的工作里。这五年,是不是每年你在这件事上花的时间和精力都在增加?
蒋胜男:的的确确是,每一年(花的时间)就这么增加了,这也没办法。我每年都会想,好了,我今年就提三个建议。但是最后,很多人会把各种问题递过来,我看着看着就觉得,这个事情应该提啊,应该帮他们提上去。提着提着,就变成了自己的工作量(笑)。
《人物》:从作家到人大代表,真正推动现实的改变,这五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?
蒋胜男:创作者容易从书本里来,到书本里去。这五年,当人大代表,我要接触很多很多的事情,也要非常努力地挖掘该提的建议,挖掘公众的需求和心声。对我自己来说,是充满厚度的五年,也是自我脱胎换骨的五年。
图源视觉中国
谈生命体验:作为女性如何长大
《人物》:你之前解释过你名字的来源。你妈妈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又有了你,身边有人觉得不是男孩,很遗憾,但你母亲很气愤,她觉得女孩胜过男孩,所以给你起名「胜男」。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?
蒋胜男:我的母亲是一位职业女性,一名教师,平时工作比较忙,所以我父亲分担了许多家务,以及三个女儿的养育工作。至于我家的环境,我父母一直都是努力工作、互相支持、互相分担家务,也欣赏对方对工作和学习的投入。我一直以为,所有的家庭都应该是这样的,直到很久以后,才知道许多家庭并不是这样的。小时候我就比较独立,经常自己去上学,因为体弱多病,也是从小自己上医院看病,小学一年级的时候,要在课间十五分钟休息的时间里,拿起病历卡去附近的医院打针,打完再自己跑回来上学。所以我后来稍大一点,在医院看到一个小孩打针要很多个大人围着,就无法理解。我和我两个姐姐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就是女性并不输给男性,而且当时的国家大环境也是提倡男女平等、妇女能顶半边天。
《人物》:很多女性都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经历女性意识的觉醒,逐渐拥有女性主义的视角。你也有这个过程吗,它会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?
蒋胜男:我当然也有,这个过程是渐进的,不是一蹴而就的。我小时候喜欢看书,经常沉浸于历史和武侠的世界里,当我看了越来越多的书,经历了学习和工作之后,我发现似乎这些书里通常只有一个视角(男性的视角),为什么没有更多元的故事?遍寻无果之后,我就开始自己写。
《人物》:你在微博上经常就女性议题发声,包括在徐州的案件中,也在做一些沟通工作。在日常生活中,你对女性议题的关注是怎样的?作为拥有话语权的女性,你怎么看待自己发声的意义?
蒋胜男:在日常生活中,我们能看到各类关于女性的事件,她们时常处于社会的弱势地位,陷于困境中的女性,需要被世界看见,需要有人伸以援手。而且我的很多读者,我们是相互陪伴,我看着她们从读书到工作,再到结婚、生子(都经历了什么),因为我比较敏感,很容易共情,很容易感同身受。
我也很珍惜现在拥有的话语权,作为人大代表,我更需要去看到女性在社会中的处境,并且为她们发声,综合各方的建议,提出理性的解决方案,成为她们与社会沟通的桥梁。我也希望让大家看到,即便是女性,也有发声和切实解决问题的能力。
《人物》:「成为沟通的桥梁」、「提出解决方案」,这种理性和建设性是珍贵的,但这种工作也是很艰苦的。你这种「珍惜话语权」的想法,是如何形成的?
蒋胜男:实际上每一位人大代表都是逐渐成熟的。你像我第一年,写建议的时间那么短,真的慌到不行。包括第一年,代表们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的时候,我看到一些老代表,他们的发言、对事物的看法,我特别羡慕,觉得我要学的真是好多,也是经过一年年的历练,才会慢慢学着用成熟代表的视角去看问题。
也是经过这些历练,我慢慢才学会如何更好地写建议。写建议,不要塞太多事,也不要有太多情绪,最好一事一议,可用性强一点,针对性强一点,因为你的建议,别人是要看看有没有可执行的地方,这种实用性是很重要的。
《人物》:因为你的建议,今年有很多网友认识了你,有人说你是「人民的好代表」,也有很多女性受到了鼓舞,意识到应该支持更多的女性参政议政,发出自己的声音。你看到这些评论了吗?
蒋胜男:我确实听到不少这样的声音,我也认为让更多女性参政议政是有必要的。一方面,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关注时事,她们会主动去了解国家、社会正在发生的事;另一方面是女性具有更好的理解能力和同理心,她们更能够体谅不同人的遭遇;并且在近年来,女性的受教育水平已经显著提升,有更多女性具备了参政议政的能力。
我想,可能我自身也代表着一种女性力量的崛起。在我发声、去关注女性的过程中,总会有人受到影响与鼓舞。可能有人会想,原来女性也有这样的力量,从而更加尊重女性。对我自己来说也是,我关注一些女性议题,提出解决方案,我也实现了自我价值。
我还想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,下届全国人大代表的选举计划已经出来了——女性人大代表的名额,原则上会有所提升,人数会更多。
蒋胜男在「全国两会」现场
谈写作:在男性的历史里,补全女性的声音
《人物》:你是学会计出身,但其实很早就开始写作了,这个过程是怎么开始的?
蒋胜男:因为我母亲是教师,从小家里就有很多旧书,所以我的阅读生涯开始得很早。从少年时代起,我的课余生活便泡在书海里度过。放学后,我经常到母亲学校的图书馆自习,那时候书架上的书不多,我会把所有的书一本本看过去,喜欢的书甚至会看好几遍。
我还记得自己读的第一本书,是关于春秋战国历史的《东周列国志》。可能就是这本书,点燃了我对中国历史的兴趣。但是积累了一定的阅读量后,我再也找不到一本心中理想的书,就像一些创业故事里说的,「找不到一个心目中的产品,只能自己动手去做」,我也是因为这样才开始写作的。
至于会计专业,是因为家里人好像觉得,读中文不容易找到工作,读会计好像容易找到工作,或者是做一个兼职会计也好,但是我自己很喜欢中文,我后来就学诗词,写散文、小说,就这么一路下来。
《人物》:你也说过,当你看了越来越多的书,却发现这些历史作品通常都是单一视角,那就是男性视角,很少有女性视角的作品,所以你想自己写写看。
蒋胜男:当时我看了很多武侠小说。小说里说,少侠碰到了魔头,陷入了困境,被魔头的女儿救了,然后两人谈起了恋爱。在她的帮助下,少侠斗败了魔头,结果呢?少侠跟女侠结婚去了,魔头的女儿没下文了。我总在想,这姑娘后来怎么样了?然后我就写了第一部小说《魔刀风云》。很多人也都会有这样的驱动力,去问一问为什么,当你想要表达、不吐不快的时候,就是下笔的最好契机。
我创作女性视角的历史小说也是如此。因为中国历史上的女性,太少人进行着墨,或者一直是从男性主义的视角着墨,家国天下,女人的位置在哪里?如果她辅助了他,那就是正面角色;她对他的家国天下有影响,就是反面角色,就是妖姬。所以我想试试(写写看),而且我又是女性,可以相对细腻地去捕捉人物情感的细节。所以我会去写宋辽夏系列,北宋真宗皇后刘娥,辽朝萧太后萧燕燕,以及西夏的没藏太后胭脂,想借她们的一生,去展现那个朝代的风云。
《人物》:在整个创作过程中,对于你想要表达什么,想书写女性的什么,是不是也有一个越来越清晰的、自我辨认的过程?
蒋胜男:是会有。刚开始的《芈月传》,是想写女性对人生的选择,有的女性选择了宫斗,有的女性选择追随自己的鲲鹏之志。《燕云台》是女性为了宏图大志,牺牲了亲情和爱情。《天圣令》则是女主面对多舛的命运,以顽强的生命力去拼搏,尽力保全文明的成果。我写作的目的从「女性的生存需要被看见,女性的呼声需要被听见,女性的历史需要被记录」,到女性赋予历史的意义。我觉得这种思路是越来越深入且明晰的。
《人物》:很多采访你的媒体,都会说你是一个很有江南气质的女性,很温和,但实际上你的发言和行动是很刚健有力的。你怎么总结自己的性格特质?
蒋胜男:我想人都是多面的,我的性格特质会融入我的作品中,正是一个复杂多面的我,才塑造出了丰富的人物和故事。
《人物》:在写《芈月传》的时候,你对芈月有怎样的想象和设计?
蒋胜男:从一开始我对主角的定位,就是能在大争之世做成第一个太后,她的思想、行为,一定不是一个传统女性,所以对她设计的每一步都是「反女性规训」——芈姝在学习怎么做宗妇的时候,芈月在学习怎么打仗。一个人的青少年时期是她三观建立的最好时机,所以我安排她和屈原的鹰之辩,和黄歇关于伍子胥和申包胥的分歧,以及和庄子的两段对话。想要更多展现自我的坚持与奋斗,以及平等与独立人格,芈月被命运所推动,但最终,是她战胜了命运。
其实我在创作任何一部以女性为主角的历史作品时,都会带入对当下社会生活的思考。在创作过程中,走进这段历史,贴近这段历史,我才知道原来所有人的困惑和共鸣,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体会过。它在若干年前,就有了。当我把自己的心灵和情感直接丢进汹涌的历史长河中,去体会每一个人物在他(她)所处的特殊身份与年代中的情感与选择,我把自己献祭给历史,消耗心血,像柴一样把自己燃烧彻底,才烧开了历史的波涛滚滚。
我们常说「以史为鉴」,历史其实就像一面镜子,能够照出人类曾经所有的困惑、痛苦。这些情感是共通的,是能够超越历史,映照当下的。所以创作来源于生活,并回馈到生活里去。我在历史书写的时候不但突破了我书写的极限,也突破了我自身的极限。写作的突破也是我生命的突破。当我真正完成了《芈月传》,体会到写作给我带来的广阔的时候,我的世界也打开了新的局面,历史让人深刻,也让人开阔。
蒋胜男设计芈月的思路是「反女性规训」图源《芈月传》
《人物》:这种现代的女性观念,和历史中的女性故事,会有矛盾之处吗?
蒋胜男:不管我描绘的时代多么久远,我想我们的文化基因是相同的,人性也是相通的。对真善美的追求,对痛苦、对欢乐、对理想、对欲望,对自身弱点的反映,都是相通的。
《人物》:网络文学的读者非常多,面也很广,你觉得自己笔下的这些女性,是否改变或者激励了一些读者?
蒋胜男:无论是写《芈月传》还是《燕云台》,我都在网上看到了一些女性读者对女主性格的批判,觉得她们过于肆意张狂了。但我觉得,这是件好事,因为有一部分读者来自农村,这种批评的背后,可能是她们被触动的内心,或者其中有人会想,原来不管是现在还是历史上,居然女性也能活得这样精彩和有滋有味。或者她们也可以打破原生环境的思维,大胆地迈出新的一步,也许这就是我写这些作品想要达到的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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